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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1回國 (3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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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落,黎嫣然便僵住了,心,似乎冷到了冰點,不住顫抖。

手心裏一陣刺痛,等她反應過來,才發覺是自己雙拳握得太緊。

盛宇淩陰沈的視線,定定落在她眼底。

那句話裏的調侃和輕佻,甚至蔑視的意味,讓她心裏,驟然間像是漫過無邊的苦澀海水,令她窒息到幾乎無法呼吸。

盛宇淩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裏的不對勁,只撫了撫她耳邊的一束發絲:“雖然我寵著你,但是不代表你就可以隨便質疑我的朋友。”

黎嫣然低下頭,強忍著眼裏的淚,不想在他面前落淚,更不想讓他看穿自己的脆弱。這些天發生的這麽多事,每一件她都極力去忍耐,極力說服自己,極力在心底去包容和理解他。甚至低聲下氣的求他,求他原諒自己無意中犯下的過錯。

只為能夠維系這段感情。可是,盛宇淩卻似乎什麽都沒有意識到,而且總讓她覺得看不透,遠得像在重重霧霭之外。

“進屋。”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來。

黎嫣然咬咬唇,倔強的站在他面前一動未動:“我不想進去,我要回家。”

“回什麽家?”盛宇淩一把拽起她的胳膊,聲音低沈,“這裏,就是你的家!”

一樓的餐廳,在他們離開的短短時間之內,已經被收拾得一幹二凈。桌上,只剩那瓶被喝了一半的黑皮諾葡萄酒。

盛宇淩從酒架下取下那瓶酒,見黎嫣然還站在身後面無表情,走過來神色緩和了些,語氣也沒有像剛才那樣冷硬:“上樓吧,我不想跟你吵。”

他說完,拎著酒自顧自往樓梯那兒走,黎嫣然楞了楞,握著的拳微微松開,遲疑一會兒,還是跟了過去。

到了二樓,盛宇淩找出兩只杯子,拉開玻璃門,將酒和酒杯放在露臺的木桌上,又拔出瓶塞,站在桌邊往杯子裏倒酒。

黎嫣然站在門口,從蘭溪谷吹來的風將輕薄的米白色紗簾吹得飄飛而起。太陽剛落山,露臺對面,那一片陰雲遠遠的蟄伏在那兒。青翠遠山之上,是一片純凈如洗的深藍天空。

“看什麽,還不過來。”

黎嫣然回過神來,見盛宇淩端著兩杯酒,正遞過來一杯。她走到露臺外,低聲說:“我喝了不少,不想喝了。”

“陪陪我。”聲音裏沒有了方才的淩厲,輕柔的似乎還帶著一絲請求。

黎嫣然猶猶豫豫接過那杯酒,在桌邊坐下。盛宇淩靠坐到椅子裏,端著酒杯不知在想什麽。

很久,他才輕輕搖晃著杯子喃喃說:“嬌貴,難伺候,不易得,卻也因此更加芳香誘人,讓人不惜代價想去追尋。”

264他退她進,醉中的沖動

黎嫣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,只隱約覺得他指的是手中的酒。便也低頭看著杯子裏清澈純凈得如同寶石一樣的紅色酒液。

芳香誘人。確實,它的香味很獨特,不同於任何一種別的葡萄酒。並不濃烈,卻覺得馥郁,混合著花朵芬芳的莓果香味又細膩又精致,優雅得就像在天鵝湖邊翩翩而起的芭蕾舞者,輕盈又溫柔。

盛宇淩望著遠山喝了一口酒。黎嫣然也輕抿一口,含在嘴裏,等香氣溢滿雙頰才小口咽下。

她突然想起剛才吃飯時,盛宇淩說的那句話,便問:“你剛才,為什麽要那樣說?”

“怎麽說?”盛宇淩晃著酒杯,一臉淡漠。

“說……這瓶酒是為我準備的。沒有這回事吧?”

盛宇淩擡眼看了看她:“怎麽沒有?這瓶酒,確實是我特地挑選的,本來想和你一起喝。你覺得,我不會做這種事嗎?”

黎嫣然微微紅著臉,低頭沒有回答。對他的這些話,她不知是該信,還是不信……

盛宇淩也不再說什麽。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言的一口一口品酒。

他那樣的人,總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,有時很近,有時又很遠。是再親密也無法參透的存在。

他的氣息,酒的口感,眼前蘭溪谷的餘暉,還有此時此刻的靜默,黎嫣然想,自己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吧。

不多時,一杯酒已經見了底。盛宇淩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黎嫣然,拿起酒瓶又替她倒了小半杯,然後將剩下的全倒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裏。

其實有些酒,一個人喝更好。但不知為什麽,他就是想要有個人陪。而且這個人不能是別人,只能是她。縱然一句話也不說,只要她在身邊,似乎就讓他那些思緒,有了安放之地。

黎嫣然已經感覺頭有些暈暈乎乎了,困倦的感覺也隨之襲上心頭。她看看手裏的小半杯紅酒,舉杯一口喝盡,然後撐著額頭靠在桌邊。

我記得,你以前好像不怎麽沾酒的……酒會傷身。

不知為什麽,鄒亦恒的這句話突然從腦海裏冒了出來,回響在耳邊。黎嫣然蹙著眉晃了晃頭,似乎是想將鄒亦恒的聲音趕跑。

也許是真的受了身旁的人的影響。但她今天,也確實是自己想喝,想嘗嘗那種買醉的滋味,想要體會體會那種迷糊和混沌中忘卻一切,空茫的欣快感。

“你醉了?”

低沈又輕柔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黎嫣然擡起頭,見盛宇淩在看著她。模糊的視線裏他的面龐顯得很柔和,柔和得幾乎看不清輪廓,只有一雙明亮的眼,冷靜又犀利。

“看來是真醉了。”這句話隱隱約約,聽不真切。

迷蒙中,黎嫣然看到盛宇淩起身走了過來,然後自己應該是被他扶起來了。她只感覺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,綿軟無力的靠在他身上,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走廊,往臥室走去。

他胸懷裏火熱的溫度,他有力又結實的雙臂,他身上那種混雜著煙草和香水、還有酒氣的特殊味道,都讓她越來越無法控制的想要沈淪,沈淪在深不可測的黑暗迷夢裏。

直到終於接觸到柔軟的床,無力的坐在床邊,她才從那種暈暈乎乎的狀態裏稍微清醒了點。

盛宇淩就站在面前,替她理順著面頰旁的一縷發絲。手指碰到耳畔的一陣輕癢讓她從嗓子裏發出一點聲音。

“怎麽,難受?”盛宇淩的手指停頓了一下,輕聲問,“我去給你倒杯水?”

黎嫣然搖了搖頭。

“那,好好休息。睡一覺明天就好了。”

她還是搖了搖頭。

盛宇淩想了一會兒:“我去別的房間。不會打擾你。”

黎嫣然不置可否。她擡頭看著他,睜著滿是水霧的眼,眼裏的神情就像迷途的小鹿,茫然得一片空白,微張的紅潤雙唇下,皓齒若隱若現。她臉色很紅,紅得像是可以透過吹彈可破的皮膚,看到底下細微的血絲。

“怎麽……”盛宇淩問。

黎嫣然驀地伸出雙臂環住了他肩頭,將他拉近自己,然後仰起頭,雙唇緊緊貼上他的嘴角。

盛宇淩有些意外,微微睜大了眼。她柔嫩的唇貼在他嘴上,卻笨拙得一動不動。

片刻之後,他才扶著她柔弱的肩頭推開她,笑了笑:“想要?”

黎嫣然只覺得耳根滾燙得幾乎麻木。

“想要的話,就要更主動一點。”他輕撫著她的下頜,眼裏彌漫著玩味的笑意。

一直以來,她很少主動,只是在他或急或緩的肆虐下,做那個被動承受著的人。他倒是從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。不過她今天的舉動,讓他心裏生出一點新鮮感,像是不經意間得到的一個巨大獎賞。

黎嫣然還是那樣迷離著恍惚著,但他已經從她眼裏,看到了一縷迫切。

他微微俯下身,在離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,似乎在等待。

黎嫣然閉上眼,呵氣如蘭,又一次吻過去。

小小的舌尖輕舔在他唇齒間,令他心頭不能遏制的一動。

清、甜。還有縈繞不散的細微體香。令瞬間催生的情欲極度膨脹起來。

“你,真的想要?”低啞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麽。

黎嫣然還是沒有說一句話,低垂著的眼裏是深黑一片。大概在醉中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吧。

盛宇淩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,靜靜看著她。

本來不打算做什麽的。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,讓兩人之間確實有了隔閡,有了距離。

季婉瑩的事,鄒亦恒的事,還有今天……從心心相印到情意不通,似乎並沒有經過多長時間。

而且那天早上,德叔對他的指責,在他心裏是產生了漣漪的。倒不是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多惡劣;只是覺得,一個真心誠意說愛他的女孩,被他如此對待,有點可憐……

他此時心心念念的,應該是另一個人才對……如果她知道,他現在對她所有的感覺,只是單純的情欲……不知她會作何感想。

但此刻,他卻又按捺不住,這種深切的沖動。

黎嫣然怔怔看著盛宇淩,他很久都沒有動,她迷糊著的腦袋裏只想著一件事……他是不是,覺得她還不夠主動?

心裏隱隱的那陣緊迫在催促著。她閉上了眼,然後伸手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扣,從領口到腰間的最後一顆……

瑩白的皮膚出現在眼底。她纖長的脖頸,衣領下若隱若現的鎖骨,微微隆起的胸脯,輕輕劃過衣襟的指尖,還有從敞開的衣衫下漫上鼻尖的暗香,都在盛宇淩腦中轟然作響。

他無法再等待,低頭一點一點細細的親吻、噬咬在她身上。她的肌膚很涼,凝脂一般,在他的挑動下熱切的回應著。

她喝醉了,也許是酒精麻醉了她的矜持,讓她前所未有的全身投入在了這裏。盛宇淩沈沈喘息,額前和背後都滲出一層細汗。

她在忘情的呻吟,那聲音讓他心裏一陣一陣的激蕩。

糾纏在一起的身體滿是汗水,火熱又暧昧的充斥著整個房間。

塞壬。讓人迷惑的,讓人沈淪的,讓人忘記一切的……海妖,嫣然……

265自己惹的禍

這一夜,黎嫣然睡得酣甜。

從夢中清醒過來,她揉揉眼睛坐起身,房間裏依然是一片昏暗。不知現在是幾點。身旁空空的沒有人。

她擁著被子,想了很久腦子裏都只是一片空白,依稀記得昨晚在露臺上,是盛宇淩送自己回房間的,可是後來怎麽了,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
黎嫣然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頭,看看散落四處的衣物,還有寸縷未著的自己……其實發生的事,是顯而易見的吧。

心裏無端有些懊惱,卻又不知道這懊惱源於何處。

借著從窗簾縫透進來的一縷光線,她瞥了一眼墻上的鐘,十點半。

竟然已經這麽晚了!。

慌忙起床,走進浴室擰開水,又站在淋浴下沖了好一會兒,直到終於將昏昏沈沈的大腦徹底喚醒,黎嫣然才猛然想起,心裏那股懊惱的根源是什麽……

前天晚上,被盛宇淩生拉硬拽著帶到這裏,什麽也沒拿,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,更惶論她一直都放在包裏的那些——避孕藥片。

從一開始,她就一直在很小心的避免出現紕漏,就算在鄒亦恒家的那幾天,也都在身邊沒人的時候堅持服藥,就是害怕萬一會出現什麽狀況。沒想到,昨天剛漏服一天,晚上就……

以他的習慣,絕對不會……主動采取什麽措施吧。黎嫣然只覺得頭痛得更厲害了,心裏七上八下,忐忑不安。只想著無論如何,今天都必須回去,補上昨天的量,或許會沒事。

想到這些,她沒有在浴室繼續磨蹭,沖洗幹凈後迅速擦幹身體。浴室裏只有一件寬大的浴袍,她沒有多想,取下來套在自己身上,拉開門便走了出去。

房間裏光線並不明亮,窗前的單人椅裏,有個人一動不動安靜的坐在裏面。

黎嫣然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,定了定神才看清,是盛宇淩。

“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啊?”

盛宇淩站起身,散漫的說:“剛才。看你在裏面就沒有叫你。”

黎嫣然哦了一聲,用手理了理頭發,濕漉漉的發絲散在肩頭,還滴著水,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。

想了一會,她低聲說:“時間不早了。我想,待會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
“為什麽你總想離開這裏?”

“不是,我……”她正飛速思索著該找個什麽理由,卻看到盛宇淩的視線,本來直直盯著她,現在慢慢移了下去,落在那件寬大浴袍的領口。

心裏驟然跳起來,她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浴袍。

盛宇淩察覺到她的慌亂,笑了一聲:“慌什麽,昨晚,你不是很放得開嗎?”

“昨晚?”黎嫣然皺下眉頭。

“昨晚。你很嫵媚,很誘人。”面前的人彎著嘴角,磁性的聲音熨帖入耳,“讓我很舒服。”

這些話讓她疑惑又羞澀,低著頭聲音細若游絲:“我,我不知道,完全不記得……”

只是瞬間,斷斷片片的幾個模糊印象突然浮現在了腦海裏。

她貼上他的唇,他舌尖又濕又熱;她主動解開了自己的衣扣,在他面前毫無遮擋……還有身體癡纏的那種火熱觸感,和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。

這些畫面仿佛在飛旋,讓她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。

“想起來了?”盛宇淩眼裏泛上淺淺一抹笑意。

黎嫣然只覺得無地自容,赧紅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剛才還在心裏責怪他,原來……一切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禍。

盛宇淩見她局促著話都數不出來,也不再追問。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。

刺目的陽光瞬間灑滿屋子,黎嫣然只覺得一陣暈眩。

“你換衣服吧。”他指指放在床邊的一條裙子,又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半盒煙,然後出去了。

他一離開,房間裏立刻顯得空了許多。黎嫣然怔怔看著落在腳邊的一片陽光,心裏,不知為什麽這麽煩亂。

昨晚,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!其實最近她也隱約覺察到了,盛宇淩對她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變化,雖然不知道這種改變到底是因為什麽,從什麽時候開始,但那種陌生和距離感,卻是真真切切的。

這樣的處境下,還去勾引他,誘惑他,讓她覺得自己很不齒,甚至是輕賤。她在心裏嘆了一聲,伸手拍了拍額頭。

“我在等你。”沈緩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,黎嫣然這才擡頭,“哦”了一聲。

視線落到床邊的那件衣服上,是一條白色的裙子。應該是盛宇淩剛才來的時候順便帶上來的吧。

白色連衣裙設計獨特,面料輕薄卻很有質感,低調又奢華的細密的刺繡和繁覆的珠飾細節讓人驚嘆。乍一看去,她覺得有點眼熟。很像……星耀之夜時她穿過的那一件。

她拎起長裙,輕輕撫過柔軟順滑的布料和那些隱隱閃耀光澤的鉆飾。想起很久之前,初見的那些時候,心裏忽的被觸動了一下。

雖然像,卻也並不是一模一樣的衣服。那件Chanel限量發售的高級成衣,現在很難再找出另一件了吧。

換上衣服,又吹幹了頭發,她才走出房間。

盛宇淩懶散的站在走廊裏,背靠在墻上,指間捏著半根煙。一絲絲的煙霧從那邊氤氳而來,鉆進鼻尖。

黎嫣然皺皺眉,走過去說:“你不是打算戒了的麽……”

盛宇淩這才側頭看了她一眼,不經意中神色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變,怔了一下。

只是很快,他就恢覆了閑適的神情,淡淡說:“說是這麽說,戒起來很難啊。”

“不能理解,煙就那麽好抽嗎?”黎嫣然嘀咕了一句。

她正好走到他身旁,盛宇淩突然一伸手,扳過她肩頭,低笑一聲:“你試試?”

266冷漠又疏離

他把她按在墻上,將煙放進嘴裏深吸了一口,然後俯身過來,死死吻住她。

這一連串的動作只是兩秒鐘的時間。黎嫣然驚恐的睜大雙眼,被他噴過來的煙霧嗆得嗓子裏又悶又癢。

她使勁推開盛宇淩,捂著嘴一陣低咳,盛宇淩站在一旁,無動於衷的看著她。

好一陣子,黎嫣然才止住咳嗽,擰著眉直起身,剛想說什麽,盛宇淩臉上浮出一抹戲謔的笑,伸手攬在她腰間,帶她走下樓梯。

嘴裏那股奇怪的煙草氣味已經揮之不散,讓她覺得難受,但也沒有說什麽。只是一個玩笑而已,何必介意……

走到樓梯拐角,她才想起來問:“要去哪兒啊?”

“不去哪兒。這個時間,當然是吃飯。你不餓嗎?”盛宇淩看看她,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。

黎嫣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,囁嚅著:“吃飯不用穿得這麽隆重吧。我還以為你要出去……”

盛宇淩挑眉笑道:“我就想看你穿成這樣,坐在我面前,吃東西。”

“那沒有別的安排,吃完飯,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?”

“嗯。”頓了頓,他又補上一句,“再說。”

黎嫣然撇撇嘴,心裏只記掛著今天必須得回去的事情,沒有計較。

一樓的餐廳早已布置好。她和盛宇淩坐在餐桌的兩頭,中間隔開了一段距離。

這算是一頓早午餐吧,很豐盛,各種食物滿滿的在面前擺了一桌。其實,黎嫣然覺得,只有兩個人吃飯,樓上露臺旁的小餐廳更加適合一些,不知為什麽今天要安排在這裏。

隔得遠也沒法說話,餐廳很大,顯得更加空曠又安靜。她遠遠看看坐在另一頭的盛宇淩,他像是餓了,專註的吃著東西,沒有往這邊看一眼。

黎嫣然也只好默默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,所有的東西都很新鮮,很清淡也很美味,只是她心裏有事,吃什麽也都沒有滋味。

直到面前的一份牛排被消滅了多半,盛宇淩才擡頭看了一眼黎嫣然。一襲白裙的她,初見時那種少女的單純和未熟的青澀,他幾乎有些淡忘了。

昨晚,她迷醉中的那份妖嬈和美麗,直到現在都讓他心緒難平。一個簡單純白的女孩是如何像蓓蕾一般慢慢綻開,變得像花般嬌艷,釋放出令人難以抵擋的誘人芳香的?

他知道這一切,其實都是出自自己之手。

為什麽男人們都要義無反顧的去追逐和狩獵年輕少女,大概就是為了想要看到這一刻,品鑒這一刻,享受這一刻吧……

他低頭吃著東西,新鮮的肉和醬汁一起在口中迸射出無以倫比的美味。他在心底不能抑制的想象著,如果那個人,是季婉瑩……

很奇怪,以往從來也沒有這樣想過。從18歲的季婉瑩,一直到24歲的季婉瑩,在他心裏從來都只是“朋友”,頂多是“妹妹”這樣的存在。

是季婉瑩嫁給盛宇軒之後,才讓他意識到,她在自己心裏占據著什麽樣的位置。那又是什麽,讓他突然有了現在這樣的想法呢?

他在心底默默問自己,然後,很快就給出了答案。是因為那天晚上,季婉瑩那番話吧。原來她和盛宇軒只是形式上的婚姻,結婚將近一年,他都沒有碰過她……只是,盛宇淩心裏也清清楚楚的明白,就算她離了婚,自己,也大概沒有那個可能去觸碰她。

“我吃好了。”

安靜中,黎嫣然的聲音聽上去顯得有些突兀。盛宇淩這才打斷自己的思緒,擡頭看去。

她低垂著眼,正用餐巾輕輕擦拭嘴角,然後正襟危坐,等著他的回話。

他很久都沒出聲,只那樣定定看著她。

清麗的面龐在烏發白裙的映襯下,宛如桃花般紅潤又有光澤,柔嫩的唇也是粉紅,氣色很好。只是她眼裏的神情有些飄忽,隔一會兒就看一下墻上的鐘,不知在急些什麽。

“吃好了,那就坐一會兒,喝點東西。”他淡淡說完,又低頭拿起餐叉。

“是你說的吃完飯就可以走了。既然沒有安排,為什麽還要讓我留在這兒呢?”

“你有事嗎?既然沒什麽事,為什麽不能留在這兒?”

黎嫣然楞了一下,低下頭醞釀著該如何去說服他。不管找什麽樣的理由,她今天是決意,一定要走了。

盛宇淩見她低著頭不說話,想了想問:“你有事?”

黎嫣然已經在心裏準備好了一百個理由,聽他突然這樣問,重重點了點頭,然後剛準備將那些一定要走的道理擺出來,就看到盛宇淩放下餐叉,站起身說:“那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她心底有些訝異。本以為,盛宇淩會百般阻撓,想方設法挽留下她,沒想到,他這麽爽快就答應。

今天陽光很明媚,甚至有些灼人。

瑪莎拉蒂的車窗緊閉,車裏空調開得很低。黎嫣然只穿著一條輕薄的長裙,胳臂和小腿上細細密密的一層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
盛宇淩從上車起,就沒有說一句話。這種沈默讓黎嫣然有點無可適從。

“你怎麽了?”考慮再三,她還是輕聲問了這句話。

盛宇淩看了她一眼,像是沒有理解她的話:“什麽怎麽了?”

“總覺得……你心裏有事。是我又做錯了什麽嗎?”

“沒有。你做得很好。”

他將視線轉到前方的路上,語氣很平淡。

這句話卻讓黎嫣然心裏一陣緊縮,突然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
這樣的話,為什麽會覺得這麽耳熟……?

努力想了很久,黎嫣然記起來了。以前,他曾經對易詩靖說過同樣的話。

沒有,你做得很好。——在帝豪大廈29層的辦公室,他說完這句話,就冷酷無情的將易詩靖趕了出去。

黎嫣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淚,會突然抑制不住的泛上來。就算他無意中說了句對別人說過的話,也不應該就成為情緒突然崩潰的理由啊?

267誰敢生盛總您的氣

盛宇淩還在專心開車,並沒有註意到她。黎嫣然側過頭,看著車窗外,努力忍住哽咽。

只是眼淚,依然在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
直到車快開進康橋苑的小區大門,黎嫣然才聽到盛宇淩喊了她一聲:“嫣然?”

她連忙答應,可嗓子沙啞著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
“怎麽了?”盛宇淩這時才註意到她的異樣。

黎嫣然清了清嗓子,飛快的拭掉眼角的淚:“沒怎麽,進沙子了。”

“車裏哪來的沙子?”

她沈默著沒有作聲。

盛宇淩將車停穩,雙手扶住她肩頭,把她扳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輕聲問:“生我的氣了?”

黎嫣然心裏的委屈頓時像潮水一樣漫過來,只是嘴上仍然倔強的說:“沒有,誰敢生盛總您的氣。”

盛宇淩什麽也沒說,沈默片刻之後,輕輕嘆了一聲:“你啊——”

她蹙著眉,擡頭淚眼婆娑的盯著他。

這樣的凝視讓盛宇淩突然間心軟,像一塊堅冰在暖陽下漸漸融化。

“要我怎麽做你才能不生氣?”

他笑了一聲,湊近她,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。一縷淡香繞向鼻尖,他剛想吻上她的唇,黎嫣然往後一縮,動作行雲流水的打開車門鉆了出去。

盛宇淩楞了楞,片刻之後轉身降下身旁的車窗,只看到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,頭也不回的往樓裏走。

“黎嫣然!”他喊了一聲。

黎嫣然腳步一頓,卻也沒有回頭,一秒鐘之後更加飛快的往前走去。

盛宇淩沒有再叫她,只是按下按鈕升上了車窗。

車裏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暗香,就和昨晚,那種令人沈醉的氣息一樣。他四下看看,心裏突然茫然得有些空落落的,像是丟失了什麽東西。

黎嫣然上了樓,林沛兒正好在家,開門一看到她,便楞了半天。

她心裏難過,不想說話,也沒有註意林沛兒的神情,只徑直走進屋子。

林沛兒手裏拿著半個蘋果跟在她身後,一直到她快走進臥室,才追上來說:“嫣然,你身上這件衣服,是盛總送的吧?”

黎嫣然這才轉身,遲疑一會啞著聲說:“你怎麽知道啊……”

“上周徐曼文上雜志專訪時剛拍過的。那天好多人都圍著這件衣服,愛不釋手。不過也只能看而已,不能摸,更別談穿上試試了。”

“啊?”

林沛兒啃了一口蘋果,繼續絮絮叨叨:“徐曼文拍照片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。沒想到,盛總轉手就送給了你。Dior的高定新品啊,全手工縫制,聽說價值不菲,怎麽的也得大幾十萬吧。”

黎嫣然不禁一楞,這樣貴重的衣服……就這麽被她穿回來了。

林沛兒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的訝異,只靠近過來,手指輕撫著裙擺上那些刺繡和珠片:“真漂亮,越看越心動。嫣然,你真是好福氣,盛總對你這麽好……”

聽林沛兒這麽說,她心裏卻是五味雜陳,低聲說句:“你喜歡,那以後就給你穿好了。”便轉身進了屋。

林沛兒瞪圓了眼,站在臥室門口,靠著門框問:“怎麽了啊嫣然?”

“沒怎麽。”黎嫣然淡漠的說著,打開櫃子隨便找出件衣服,準備換下那條華貴的連衣裙。

林沛兒也進了屋,一點不見外的坐到床邊,一邊咬著蘋果一邊嘴裏含糊不清的問:“怎麽,吵架了?”

黎嫣然正在拉拉鏈,手裏頓了一下,想了想,點點頭。

林沛兒噗的笑了一聲。

“情人之間吵架嘛,很正常,床頭吵床尾和。不過嫣然你脾氣這麽好,盛總對你又是百依百順的。真想不出來你們會因為什麽吵架。”

黎嫣然背對著她,默默換下衣服。因為什麽,其實她自己也很難說清。只是,她心裏很明白,而且覺得盛宇淩心裏應該也明白,他們之間,確實是出了問題了。

說不清道不明的問題,讓他們之間的重重迷霧,越來越濃。

林沛兒還自顧自在說:“是不是因為你生病那幾天聯系不到人,盛總跟你生氣了啊?嫣然,其實說起來也是你的不對,一聲不吭的消失好幾天,是個人都會擔心的嘛,何況是他。你看他送你這麽多的東西,連這戶房子都買下給你了,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啊,要是我——”

“房子?”黎嫣然愕然。

林沛兒看著她,半天才點點頭:“是啊,你不會還不知道吧?”

“知道什麽?”

“盛總把這裏買下來了,說是會過戶到你名下。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啊……”

“就是你不在的那幾天的事,他沒告訴你嗎?哦,對了,那幾天也聯系不到你。”

黎嫣然心裏的訝異全寫在了臉上,這件事,半個字都沒有聽盛宇淩提起過。但很快她就想起來,之前他確實說過一次,要買下這戶房子。

她那時只是隨口提了一句租金貴,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言出必行。只是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東西越多,就越讓她覺得不安,覺得壓力巨大。

原來她在鄒亦恒家的這幾天,他一直都在想著她,還做了這麽多的事。

真的是自己在發著無明火嗎?也許真的是鄒亦恒的事傷了他的心,又或者他只是忙於工作的事累了,才會讓她有被冷落的感覺。

黎嫣然看著被換下來的衣服,那些柔潤的光澤,讓人驚嘆的精致細節,那些在光線下隱隱閃耀的晶鉆……心裏的煩躁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,轉變成了一抹愧疚。

也許,林沛兒說得對,真的是自己矯情了吧……

她在心裏嘆了一聲,低頭一顆顆扣著衣襟上的扣子,很怕林沛兒再追問,便低聲說:“別說我了。說說你吧,你和那個莊森廉……怎麽樣了?”

聽她這樣問,林沛兒放下吃剩的半個蘋果,抽了張紙巾仔細擦幹凈手,才說:“沒怎樣啊,挺好的。”

“你……是怎麽又遇到他的啊?”

“就是盛總在這裏的那天晚上唄。我沒地可去,只好一個人去KTV,本來打算隨便過一夜,正好遇見莊森廉和朋友也在那兒。”林沛兒說著,突然擡眼嬌媚的一笑,“你不知道,當時他一眼就認出我來了,然後邀請我去他們包間一起玩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

“嗯,後來他跟我要了聯系方式,一來二去,就熟悉了。”

268怎麽能夠放開她?

黎嫣然穿好衣服,走到林沛兒身旁坐下,醞釀一會兒說:“那他對你還好嗎?沛兒,你別覺得我多事。那天我說的話……”

林沛兒不自然的搓著手,深吸一口氣:“那天你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,我也明白都是為了我好。當時我有點心急,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,你別在意。”

“沒事。”黎嫣然搖搖頭,“我根本沒有往心裏去。而且我覺得,你說的那些,也的確有點道理。我當時什麽情況都不了解,就那樣告誡你,確實,很難讓人接受。”

“其實,冷靜下來我也想了很久你說的話,”林沛兒低著頭,聲音很輕,幾乎聽不見,“也許,只是短短幾天的接觸,真的沒法看清一個人的真實想法。但是我已經身不由己了,這種喜歡一個人喜歡得不得了的心情,你能理解的是吧?”

林沛兒的眼神既堅定又茫然,底下似乎還隱藏著一點無奈,黎嫣然突然覺得和她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。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身不由己的心情,她當然能夠理解。那種明知前路漫漫,甚至潛藏危險,卻還是奮不顧身……她也當然能夠感同身受。

她撫了撫林沛兒的肩膀:“我知道,也理解。感情的事,確實是說不清楚的。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和莊森廉相處,而且自己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。我也不多說什麽了。”

說著這些話,不知為什麽覺得心底有些酸澀,眼眶也濕潤了。她趕緊眨了眨眼,壓下這種莫名其妙的悲傷感覺,只微笑著勸說林沛兒:“我知道,他一直是你的偶像,能夠和自己崇拜的人在一起,是一件很美妙的事。但是……不管怎樣,女孩子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,無論什麽時候,都要給自己留一點底線。”

林沛兒點點頭,片刻之後一把抱住了她:“謝謝你能夠理解我,嫣然。”

黎嫣然拍拍林沛兒的背,靠在她肩頭望著對面的墻,黯然垂下眼簾。這些話,雖然是對林沛兒說的,卻也是說給自己聽。

那天,林沛兒說並不在乎和莊森廉有沒有結果,只求在此一時。對她自己來說,何嘗不是如此。只是林沛兒說的開心就在一起,不開心就分開,她好像還做不到這麽灑脫。

也許,所有的糾結和無法釋然,也都是源於這一點吧。

……

兩個休息日很快就過去了,明天即將要開始工作。一個多星期沒有到嘉麗,她有點想念秦佑怡、林姿她們,心底,竟然多多少少也有點想念在攝影棚拍照片的日子。

晚上,林沛兒抱著手機早早的就回到了臥室裏。黎嫣然知道她是去和莊森廉聊天,不便打擾,便也早早洗漱完,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。

還不到九點鐘,一點睡意也沒有。她胡亂翻看著手機,這才發現,有一條消息被她忽略了。

鄒亦恒上午發過來的:“嫣然,這兩天還好嗎?方便的時候給我回個電話吧。”

黎嫣然握著手機想了很久,猶豫了很久,還是覺得,這個電話不能不回。

雖然因為鄒亦恒,盛宇淩和她鬧過不止一次矛盾了。可不管怎麽說,於情於理,鄒亦恒都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。而且每次都那樣無私的幫助和包容她,也讓她心裏很過意不去。

因為盛宇淩不高興就不理鄒亦恒,似乎說不過去。

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半天,電話終於還是打了過去。

鄒亦恒很快就接聽了,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:“嫣然?”

黎嫣然答應了一聲,然後說:“對不起,那天我回家的時候出了點事,沒能接到你的電話……”

鄒亦恒立刻接過來:“沒事。蘇婭那天說你在盛宇淩那裏,我大概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。”頓了頓,他聲音低了點,“因為我,讓你感到困擾了吧。應該是我向你道歉。”

黎嫣然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一松,這些話,讓她無言以對。

心裏在情不自禁的暗暗想,如果盛宇淩對她,能有鄒亦恒百分之一的寬容和諒解,該有多好……

她在這頭沈默著,鄒亦恒等了一會,見她始終都不說話,又問:“你這兩天感覺怎樣?病完全好了嗎?”

黎嫣然點點頭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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